荼岩搞事情活动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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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可能几天才登一次这个号。

【荼岩】【搞事情活动】《回南》

请翻到这个帐号下的第一篇文章看活动规则,放lof的链接会跳到别的所以没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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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靠近扶手的地方扔着一本杂志。安岩四下扫视一圈,犹豫着坐过去,拿起那本《中国国家地理》放在腿上,两口气喘匀呼吸,随手翻开。

首页是翠屏山的照片,浅灰天空还积着雨云,夏季阵雨之后,山脉一片湿漉漉几乎要流动的绿色,向下一路流淌到翠屏湖里。银灰和青绿交界处是一条险峻的山道,穿着白色紧身衣的骑手摘下头盔,将同样白色的山地自行车停在画面九宫格的位置,姿势像是一只鸟。

安岩顺势想到自己骑来的小黄车,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毕业之后五年,大学校友会突然发来消息说要聚一聚。他们大学在燕坪,但是毕业之后也算是各奔东西,除了燕坪校友多是当届聚会,其余城市大多是所有的校友一起聚,总共也算不上多少人。梭隆是新兴的第三产业城市,安岩的母校的专业强项是化学工业生产,自然来的人也少一些,微信群里新新旧旧在梭隆待着的校友不过几十人,答应来聚会的也才一半。安岩手头刚结了一个项目,手头比较闲,坐了八站地铁再骑车过来,居然还是最先到的。

他看一眼时间,的确是自己早到了半个小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在群里招呼,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坐到了待客的沙发上,翻翻杂志消磨时间。

杂志厚厚一本摊在腿上,安岩的手指扫过光滑厚实的纸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上面的各种照片。翻到一半时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安岩翻出来一看,锁屏上连着两条信息。一条是组织者罗平,问都有谁到了,包厢14让他们先进去。他艾特了所有人,过了半分钟底下弹出一条消息,ID神荼的人发:“我快到了。”

安岩心头一跳,嗓子有些发干,一时头脑空白。

他低头看着翻开的杂志界面,大幅照片映在他脑海里,甚至都没激起他往常的胡思乱想。他怔愣地看那幅照片里的南方湿地,天空的蓝色里融着浅淡的金色,湿地里丛生的芦苇像是生长的银,一片柔软灿烂的颜色里鸿雁飞来,脚蹼踏在水里,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

他心脏一恢复跳动就是不同寻常的雀跃。他说不上原因和依据,却隐隐感受到了一种预感,像是突然知道按下快门就能捕捉到一直想要的画面,此时此刻就是他一直错过或者说等待的时机。

他谈不上认识神荼,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但是对方长得过于抢眼,是那种一眼就足够他心心念念几年的类型。他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神荼,中间来来回回碰见过四次,足够支持他到现在依然念念不忘。

十年之前他还是一个高中生,坐在位子上用一摞参考书挡住老师的视线用手机偷偷看足球比赛,同时分出十分之一的精力扫视着门板上的一条玻璃窗口,提防着来回巡视的教导主任。然后他突然就在那个窗口看到了一个劲瘦高挑的黑衬衫身影。接着那个身影停在门口,低下身向教室里扫了一眼,那张面孔好看得让安岩心脏停跳,像是青春期的春梦一下有了对象。

那个身影只出现了一瞬然后就离开了。安岩失了魂一样将目光转回手机屏幕上,发现在自己出神的时候居然错过了一个进球。神奇的是他竟然也没有觉得遗憾。

课后他和损友江小猪说他见到了一个帅得惊天动地的男生。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那张脸上每个地方都说不出地合他的心意,好像他一直有一套梦中情人的审美标准,而对方的出现完美地契合了他的想象。那一瞥也没看清什么细节,他只能和江小猪说那人长得好看,非常好看。

损友向他投来鄙视的眼神,顺口怂恿他去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并且怀疑安岩是不是撸过头了出现了幻觉。

第二天班主任进班的时候夸了一番他一个已经毕业的学生,说他大学毕业之后回学校看望老师,现在出息地不得了,来来回回说了一堆。安岩望着门口发呆,隐约觉得这个学长应该和昨天出现的那个帅哥是一个人。可惜他费尽心机找来之前几届的毕业纪念册也一直没有找到这个人。他不知道是自己推测错了还是那扇许久没擦的玻璃给那张脸加了美颜。他在接下来三周的值日里坚持把门口玻璃擦得反光,给班里加了几分,但是再也没看到那张脸,逐渐也失去了动力,将那一次照面扔进了记忆角落。

人生遗憾无数,哪有精力斤斤计较。

安岩拈着纸页渐渐收回心绪,手指抹过手机屏幕收回兜里。他估摸着时间,将杂志放回沙发上站起来。在这次聚会的人之中他算是小辈,头一个进去接待总归不适合。他估摸着去一下洗手间再上去,应该时间差不多。

但此时大厅的旋转门却送进来了一个人。神荼大概是下班之后直接赶过来的,一身西装革履,外套搭在胳膊上,安岩一望就被皮带西裤加成后的腰细腿长掠去了五秒呼吸。灰衬衫黑领带,大写的衣冠楚楚。

安岩有点后悔自己穿着半休闲就来了。他在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接着便见到神荼径直向他走过来,问道:“燕大的?”

安岩匆忙说是,神荼点点头,一副大佬带着小弟的气势说道:“走吧。”

安岩努力压住狂跳的心脏,一瞬间就没能管住自己的其他部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声学长把神荼叫住,继而伸出手来对对方讨好一样笑,道:“我是安岩。”

神荼愣了愣,伸手把他的手指握住,道:“神荼。”

安岩笑得更傻了一点,收手之后还忍不住蜷起手指按在掌心,像是要模仿那种触感和体温。

神荼也被他带着放松了一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又说了一遍:“走吧。”

两个人在电梯里又收到了几条信息,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表示要到了。电梯里全是环绕的镜面玻璃,安岩不敢看里面神荼那张脸生怕露馅,假装低头看手机。

电梯很稳,到了楼层叮一声安岩才回过神来。接着他猛地一抬头就看到身后神荼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领带给解了,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里面项链的两条纤细红线。安岩看得口唇发干头脑发晕,眼睁睁看着镜面里神荼伸出手,从他脑袋旁边伸过,停在电梯的开门按钮上。

神荼是男中音,但是他很少开口,一出声就带点性感无比的沙哑。他低声道:“安岩。”

安岩像是被人敲了一下,一边慌张着道歉一边钻出电梯,飞快地舔了舔嘴唇。

神荼跟在他身后出来,面色淡淡的,拍了他肩膀一下,没有说话。安岩跟在他的身后,回忆刚刚的两分钟,蓦然得出一个结论,神荼手上没有戒指,他还没有结婚。

他无法自控地雀跃起来,盘算着一会儿能说的话题。

14号包厢还空着,两个人被服务生领了进去。安岩肯定神荼比他大,打算看着神荼坐的位置挑一个下手。但神荼绕过了圆桌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安岩犹豫着坐到他对面,神荼从玻璃茶几上拿起酒水单问他:“喝点什么?”

“啊?我随便,”安岩道,完了笑一下,“学长看你。”

神荼好像是点了点头,却把酒水单放下了。霎时两个人视线对上,安岩先是慌乱,然后就被勾起了一种莫名的勇气。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寒暄常用的各种问题,最后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一点不客套,却让他挂念很久的问题:“学长,你高中是不是张老师教的?”

问完他觉得这实在太含糊,赶紧补充:“就是葵中的张老师,戴眼镜总是穿长袍那个,我们都叫他张……张天师……”他声音最后低下去,神荼也没介意,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果然,”安岩一瞬间兴奋起来,过去纠结很久的惊鸿一面终于落在了实处,让他陡升一分自信,眼睛亮起来接着说下去,“当时你回学校看来着是不是,老张还和我们说过,我当时……”说到这里他才觉得不对劲,总不能说他上课走神看到神荼,接着就痴汉着记挂了很长时间。他含混过几句,最后收尾:“真巧啊。”

神荼嗯了一声。安岩觉得自己有点话太多,颇为担心地去看神荼的表情。神荼不错眼地看着他,眉眼冷淡,此刻却没有显得多凌厉。安岩又傻笑起来,他这副表情说不上是触动了神荼哪条神经,顺着这条线也简单聊了几句,一直到有别人到场才打住。

神荼在安岩脑海中的印象自然不止高中的那一眼。大三的时候学校里来了一帮法国的交换生,神荼恰好是领队。这次相遇没有了玻璃的隔离,安岩看得更是蠢蠢欲动。但说到底这时候的神荼在他心目中还是抬头一瞥看到的绝色飞鸟,飞过就过了,记能记很长时间,捉却很难。但来来往往几个照面享享眼福也是好的。教室食堂图书馆,偶然从窗口门缝扫到一眼都觉得雀跃,从胃到喉咙都暖洋洋的,充满一种隐秘而毫无原因的得意。

如此来来往往像是拼拼图一样他拼凑出了一个立体的神荼。侧脸正面互相补充,让他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能条理清晰地回忆起神荼的样貌。皮肤白皙,和法国人相比也不如何逊色,侧脸非常好看,鼻梁高挺,嘴唇很薄,颜色浅淡。一张脸的光华集中在一双蓝眼睛里,深浅清度在安岩心中都是完美的。他其实日常的审美并不偏向这种类型,但是有时候总是有例外。神荼好看得超越他的想象之外,他没想过这种样貌搭配。神荼总是这样特别。

他卖过最好的安利是给青梅竹马的姑娘瑞秋。一张模糊的偷拍就俘获了这个姑娘和他一起花痴。瑞秋很早就知道安岩是gay,和他发展出了一段颇为神奇的闺蜜友情,一边嘲笑着安岩的薄脸皮一边给他传递各种神荼的相关消息。巧合的是瑞秋的男朋友罗平和神荼同一届,哪怕吃着醋也尽职尽责地给瑞秋传递着各种消息。安岩凑着听各种边角消息,心脏像是水中一块石灰,一边小声嘀咕着冒泡喘气一边无法抵抗地融化,留下一团浑浊的液体,翻滚着搅不清楚。

直到神荼带着队回法国他的心境才慢慢平静下来。肆虐的尘土沉到湖底,没有飞鸟来搅动就平静地仿佛不存在。只是偶然想起来那张脸,安岩才会觉得心里哗啦一下又乱了起来,沉淀翻滚,让他心痒痒的,还有点后悔怎么没有腆着脸去搭个讪要个联系方式。哪怕他知道神荼拒绝了不少人,他却总是冥冥中觉得自己没准能成功。这时候他都没有想到可以利用中学老师这一条线,只是有种预感。冥冥之中预感总是很有意思。

但直到毕业酒席上大家喝得烂醉说起大学时光时,他也一直留着这点遗憾和这点预感。有时候他觉得很多事他都没有做到极致,自己说着喜欢,行动却没有多少体现。可能是喜欢得不够深,也可能是喜欢得太清醒。不够冲动,不够孤注一掷。

一群同学喝得烂醉,纷纷回忆起大学时明恋暗恋的女神。安岩模糊掉性别说起当时让他眼前一亮的暗恋对象,别人起哄问他要姓名背景,安岩支支吾吾没有说,也没有答上来,只说没有追上去过,也没有说过话。

众人纷纷鄙视他怂,给他啤酒满上。安岩憋着气一口喝光,在心里同样质问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上前问过。

几天之后他装作无意问了瑞秋,才第一次知道了神荼的名字。其实他一直有机会去问,不过是自己放弃了。他装了那么久冷静,最后也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向往,只能晚上躺进被子里在黑暗中体会那种失落。

一行人吃到九点多,席上大略说了说自己的事业和经历。其中有几个机会倒是和安岩目前的工作有连接。他逐渐也学会了藏住自己的腼腆去为自己争取机会,和几个学长搭上了话,甚至还和一个同专业的小学弟聊起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他时刻留意着餐桌上各个话题的走向,但也分出了一点精力想知道神荼的信息。他分出的精力不多,和高中看球时提防教导主任的精力比例相当。但他明白这可能才是最值得他悬着心脏的一点。被抓到留意是满盘皆输,没有抓到警示更是危险。

神荼很少说话,吃的也不多。席上只有罗平和他比较熟,问了他一句。神荼没有回答得很细,只说自己在跨国公司,经常需要出国,这次偶然在梭隆有一个项目便来聚会了。罗平顺着恭维了一下他会的语种多,神荼也没有否认,举举杯带着一桌人又喝了一轮。

最后账单是一个学金融的老资历学长结的。一桌人慢吞吞分了两拨坐电梯下楼,又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分开。罗平通过瑞秋认识安岩,问他:“小学弟,怎么走啊?”

安岩正站在旁边盯着行道树发呆,没料到有人叫他,愣了一下才回答:“啊,我?我坐地铁。”

“哟,巧了,”罗平兴致勃勃,“你从哪号线走?四号还是九号?”

安岩说四号线,对方怏怏接话:“可惜和你不从一个站走,陪不了你了。”

安岩赶紧客套说没事没事,自己走早习惯了,说道一半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我和他一起走。”

安岩侧头,看到神荼手闲闲插在兜里,向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没有骑车。餐馆离地铁站一站地,安岩笑着说饭后走走算是消食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潜意识里他多么希望能多走几分钟,以及他多么害怕自己口不择言。事关神荼,他什么都害怕,也什么都期待,头脑充血晕晕乎乎,行事全靠直觉,仿若身处梦中。

两个人顺着河道一路前行,夜色里一路杨树的深色叶子被街上路灯照得反光。河边小路上路灯稀少,水流暗暗的,在紫红的天幕和繁华灯火的映照下像一条细细长长你知我知的秘密基地。安岩走着走着放下心来,不再费力找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和神荼聊天。说是放松,每次神荼主动开口时都陡然紧张起来。

一路上他都还没觉得走了多少,就已经看到了地铁的站台。

安岩问道:“学长,你往哪边坐?”

“你往哪里?”

安岩说夏西广场南,神荼低低嗯了一声。接着他抬头看了看路线图,说:“比你早一站。”

四号线是城铁,轨道在地上。安岩难得没舍得低头看手机,倒是一边和神荼说话一边欣赏了别有滋味的夜色。城铁速度很快,让他几乎感觉到有风。他们站在门前,安岩目光先是落在远处虚化成一条线的黄色灯光,再慢慢聚焦在神荼在玻璃上的反光影像。蓝色眼睛不太明显,但是能看到他安静地低着头偏向他的方向。相较于安岩的记忆,神荼剪了头发,显得更加干净利落。安岩看得心里突然一酸,有点说不出话。毕业之后他也谈了两次不长不短的恋爱,总觉得差一点东西。此时此刻才感到心里那湖沉淀连带着五年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不甘和隐忍疯狂地翻涌起来,比高中时代和大学时代的年少轻狂还要冲动。

本来在神荼说他并不常驻在梭隆的时候安岩就想过像以前一样放弃的。但是这时候他又改变主意了。或许是他等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之前的退让已经发酵变了质,也可能现实点讲,他还沉浸在领导上一个项目成功后的信心中。总之他横生一份执拗,想着怎么样也要追追看看。

他正胡思乱想,车一下停住,他没站稳踉跄一下。神荼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肩膀,安岩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神荼先道:“我到站了。”

说完他就要下车。安岩心中一急,也跟着下了车,倒豆子一样飞快问道:“学长这次在梭隆待多长时间?有什么忙我能帮的直接和我说就行,比如第一次来找个导游什么的,你看我们高中大学都是校友,这么巧我不赶紧联系联系说不过去是不是。”

神荼道:“好。”他念得慢,安岩听出来里面内涵的认真。

他还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但又觉得再说什么都显得过了,只好退回车厢里。门在他眼前缓缓合拢,城铁再次开动,安岩一眨不眨隔着玻璃看着神荼的背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不同的是神荼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来,在他飞驰的视野里模模糊糊笑了一下。

安岩全身一震。他真的感受到了风,在他的心里吹动了整片湖水。

神荼上电梯的时候听到手机响起来。他接起罗平的电话,问道:“什么事?”

“靠,你问我,”罗平怒,“我帮你把车开回来你还要不要钥匙了?”

神荼道:“马上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罗平把车停在院门口,看到神荼过来滴了一声,被传达室大妈喊了一嗓子。他道着歉下车,钥匙在手心抛上抛下,看到神荼过来顺势吹了一声口哨,把钥匙凌空抛了过去,趁着神荼伸手去接哥俩好地去搭他的肩膀,问:“喂,我给你发那么多微信怎么都不回一下,下次你陪小学弟我可不帮尼把车开回来了,自己解决。”

神荼技术熟练地把他的胳膊甩下来,避重就轻答道:“静音了。”

罗平坚持不懈,又去撞他的肩膀,全然没有过三十的沉稳风范,问道:“怎么突然就改坐地铁了,难不成看上那小学弟了?要不要哥牵线?”

神荼倒是难得出神了一会儿,半晌才摇了摇头。罗平没想到他否认,惊了一下,被丢在了后面。神荼走得飞快,罗平在心里嘀咕着赶紧追上去,搞不懂这位老友在搞什么幺蛾子。他琢磨了半天,突然开窍,坏笑着凑上去压低声音:“不是吧哥们,你害羞了?”

神荼冷着脸扫了他一下,好像还翻了个白眼。罗平在心里笑得更欢了,追着说:“喂喂,坦白从宽啊,我还得赶紧回家和小秋秋交代,你到底要不要追她发小?”

他问了好几遍,神荼烦得受不了,才道:“先看看。”

罗平和神荼也是认识了太长时间,知道神荼装得平淡冷静,指不定心里在想什么。一句“想看看”就足够他和瑞秋聊了,心情颇好地在走之前透了一个消息:“你带队回母校那次记得吧?瑞秋说你那时候安岩迷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神荼猛地站住回头看他,脸上有点不可思议,还带着点若有所思。罗平大笑:“我夸张的,但你还有点希望,加油啊。”

神荼被他逗了一遭,懒得理他,说了句“走了”,便上楼去了。

回家之后他洗了把脸,没有急着把水珠擦干,只是抬起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水珠敲在白瓷水池里一声一声响。他透过玻璃里的蓝眼睛想看到自己的记忆和想法,只是每一次努力为之的理性都绕到了进门看到安岩的那个时刻。他之前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踏门而入时安岩抬起脸看他,棕色眼睛就像是秋日被太阳烘晒的麦垛那样厚实地亮起来,快乐雀跃地看着他,像是已经等了他很久,也像是一直没有料到他的到来。

那个眼神柔软而执着,让他像是被暖风迎面轻轻敲了一下,心中蓦然觉得可以和这个人试试看。哪怕他并不懂得什么才算是正常的试试看,也隐约觉得接下来会顺风顺水自然而然。

他等了一天,没有等到自己打消念头。反而是从公司回来时经过夏西广场南忍不住去看站台,在心里猜想会不会碰到同样下班回家的安岩。晚高峰时段人流汹涌,他站在紧靠门的位置,和上次聚会后回家站的位置相仿,视线固定在车外暖融融的阳光和树叶上。他又坐了一站,在夏西广场北下车,走扶梯,进小区,回租屋。

但最后几步他越走越慢,最终停在了最后一支街灯下,掏出了手机。燥热的空气和夏日六点的金色日光里他听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慢慢加快着鼓动,眯着眼睛点开安岩的微信,停了一会儿点了语音通话。

那边很快响起安岩的声音:“学长?”

此刻神荼才开始语塞,没有想好要说点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装作漫不经心问:“夏西广场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安岩磕巴了一下:“呃,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学长你请人吃饭还是自己吃?”

神荼答:“自己。”

安岩答了好几种类型的餐厅,神荼听着,想不出什么可以继续交流的话题,只好不时嗯一声。

“……这几个都还行,但是那啥,就是一个人吃都有点贵不太划算……”

神荼想说没关系,但安岩的声音又响起来,顺着电流有些失真,他说:“学长你要不介意……我去跟你拼个桌?”

神荼答应得比他预期的还要快:“好。”

安岩带着他去了一家小但颇富特色的餐厅,里面的餐桌是吧台式的,配高脚椅。两个人坐得近,又不像寻常餐厅两个不太相熟的人面对面坐在双人桌上徒生尴尬。两个人的膝盖近乎靠在一起,中间留着一条微妙而让人放松的空隙。

和神荼比起来安岩就算是地头蛇,他揣摩着神荼的喜好点了餐,但把酒水单给了对方,问:“你喝点什么?”

神荼道:“随便。”

安岩看了看他,突然就笑出了声。神荼疑惑地看向他,安岩就开口:“学长……”

对方轻轻拍了他的手背一下:“神荼。”

安岩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接着说:“好,神荼,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咱俩那样好像聚会那天,就是人没来的时候在包厢,也是这样,好巧啊哈哈哈。”

他又笑起来,两块苹果肌鼓起来,脸显得越发小而年轻,带着点涉世未深的傻。神荼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二货,然后讶异于这个称呼暗含的熟稔和宠溺,慢慢揣摩着,也轻轻笑了起来。

最后神荼点了两听比利时白啤,高听那种,撬了拉环放到安岩面前,两个人喝了两轮。两个人都不太擅长喝酒,但白啤口感柔和,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喝,也没有多冲。

两个人各喝了两听多一点,安岩微微有些醉意,但是还不到理智全无的程度。只是身上有点热,略微有些晕,接着,神荼发现,他好像更幼稚了一点,说话还是条理清晰的,却总是会讲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带着十二分的开心和满足,或者十二分的委屈和低沉。

神荼听他讲了父母吵架,讲了淋雨打球,讲了在地铁上睡过站,讲了在课上偷偷看球被没收了手机,讲了乱七八糟一堆小事,神荼也被酒精催得有些不理智,听着听着笑出来,说:“二货。”

安岩几乎是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向他笑了一下,但同时也反驳:“你说谁二货啊。”

神荼不答,却有点难以自控地伸手把他耳边因为眼镜翘起的一撮头发撩到耳后。安岩皮肤的热度在他指尖一滑而过,他觉得有点太烫了,应该准备回去了。

但这个时候安岩又没头没脑地开口:“当年我打水漂,能飞十一下。”

神荼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什么?”

“就是护城河那边……种满柳树的那段,水里还有泥鳅,”安岩努力描述,“我在那边打水漂,能一次漂到河心。”他说完,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看向神荼,耐心的,含着一点执着的期待。

神荼被他盯得有些哑然,一时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但安岩不像是他更清醒的时候那样会帮他解围,只是在这一小块安静的空气里安静地看着他,懒洋洋地,单纯地,固执地。

“我……”神荼想了想,“小时候经常搬家,去过十三个国家。”

安岩又笑起来,说:“我去,神荼,没想到你家还是个土豪家庭啊,搬家搬十三个国家太夸张了吧。”

神荼看着他笑,脸上有点热,等他笑完却又忍不住说道:“欧洲那边国家小。”

安岩喝了一口啤酒看他,他接着说:“有一次住在一个小镇里,人很少。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休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中午睡不着,会坐在街边看飞鸟。”

他没再接着说,只是想到那几个月的午后,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着阳光将天空和街道浸成一样漂亮的金色,石板在屁股下发烫,他看着天空发呆,有鸟雀飞过就在心里记下一个数字。

接着他看着鸟雀的眼神就慢慢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恍然间他想起安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等待了很久,却也没有偏执的强烈期盼的眼神,分明和他小时候注视着飞鸟的眼神一样。

将心比心,他能想象那是怎样让他暖心安定的眼神。

他没有说话,安岩却接着问道:“你一次能见到几只鸟?”

神荼又是愣了一下,没有出声,安岩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接着问:“我说……是不是十一只?”

沉默了一会儿,神荼回答:“是。”

安岩笑得开心,像是和他对上了一种暗号。

最后是神荼结了账,和安岩往夏西广场走。他跟在安岩身后,看对方脚步还算稳,松了一口气。安岩出门浸入微凉的空气里也清醒了些,想起来刚刚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好意思地和神荼道了个歉。

神荼摇摇头,带着他穿过广场。走过中心时,明月当空,四周楼栋的阴影投下来,像是在脚下开出一朵硕大的花。

安岩揉了把脸,眼镜几乎被他碰掉下来。他手忙脚乱带好,转头问:“神荼……接下来去哪儿?”

对方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握住了安岩的手腕,道:“跟我来。”

霎时他指尖贴着的那一小段脉搏便疯狂地鼓噪了起来。安岩想他们才正式认识了几天,可他已经喜欢神荼喜欢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再怎样飞速的发展稀释到过去,也显得能顺理成章。

神荼带着他顺着广场边的街道一路行走,绕过地铁站进了小区。他一直握着安岩的手腕,接着路边一路的行道树影做遮掩。到山见小区门口时安岩突然站住,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神荼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手指。

安岩吸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地向他笑了笑,说:“那就……走吧?”

两个人都怀着隐秘的心情和心照不宣的安静快步前行,绕过其他楼栋,上楼,开锁,在推开门之前却顿住了。楼道里声控灯还没有熄,神荼深呼吸,轻声说道:“这是我来梭隆临时租的屋子。”

然后他打开门,开了灯,道:“进来吧。”

可能是因为室内的空气很暖和,又催生了他体内的几分醉意,安岩觉得有一些晕眩,他看了一眼神荼,在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下踏进了暖黄色的客厅。神荼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脚步都放得很轻。

客厅的角落放着一架钢琴。安岩犹豫了一下,还是遵从着心中的直觉走过去,背靠钢琴坐在了琴凳上,仰脸看着神荼。夏日空气有些干燥,他舔了舔嘴唇。

钢琴边放着一瓶干燥金黄的草叶做装饰。神荼探身打开了安岩腿旁的加湿器。白色的雾气徐徐飘出,神荼坐到他身边,和他面向的方向相反,两个人的肩膀轻轻靠在一起,互做支撑。神荼翻开琴盖,只动了没有和安岩靠着的一只手,轻而慢地弹在那个安静的小镇里学会的一支小调。安岩静静听了一遍,在第二遍的十一小节打断了他。他向后微微仰身,对着神荼侧过脸送上嘴唇。他一边觉得进展太快一边觉得进展太慢,最后停在了咫尺之外,由神荼补上了最后的一点空隙。

两个人的嘴唇契合在一起,唇珠抵着唇瓣,每一丝曲线都柔软地依偎着。

安岩回想之前见到神荼的那几次惊鸿照影,这几年无法自拔的沉迷,还有最近几天飞速的进展,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接着他又想到之前十年他能三秋一日地因为几个照面越陷越深,现在应该也有些底气一日三秋地去补回之前的遗憾。

两个人慢慢接吻,室内温暖而潮湿,水汽映着神荼一双盈润的蓝眼睛。他突然回忆起之前在杂志上看到的南方湿地,有着阳光,浮萍,亮银芦苇,透蓝天空。当时他有毫无缘由却强烈无比的预感自己已经等到了和飞鸟重逢的最好时机,那预感是真的,曾经照影一念的惊鸿飞回来停在水里,这里温和湿热,适宜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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